动力电池这个新物种，正在欧洲大陆上演“产能地狱”。
作为欧洲“全村的希望”，有着欧洲“小宁德时代”之称，被欧洲政府、车企寄予厚望，且2017年便已成立，在瑞典、德国、挪威等多国规划产能超150GWh的Northvolt，直到2023年才只有一座产能不足16GWh的电池工厂在运营。
产能建设速度之慢，连Northvolt的投资者宝马汽车都无法接受。近日，据路透社报道，由于Northvolt 未能履行长期供应协议，宝马取消了此前与 Northvolt 签订的价值超过20亿欧元的电池合同，并转手将订单交给了其他在欧洲拥有电池基地的亚洲电池企业。
这已经不是Northvolt第一次因为电池产能跟不上而错失订单。去年年初，宝马在对外进行160GWh电池订单招标时，有消息称宝马也考虑过其“扶持”的Northvolt，但考虑到后者产能瓶颈，最后订单给了亚洲电池厂商。
背靠大众、高盛和宝马的Northvolt，自诞生以来已经通过债务和股权融资了150亿美元，这也是欧洲创业公司中融资最多的一家。但是囿于技术、制造、人才和供应链短板，Northvolt的产能建设之路一波三折。
事实上，在欧洲建设动力电池大型生产基地并非易事，即便是当前动力电池全球龙头宁德时代，也是历经磨难。2018年，宁德时代宣布，在德国图林根州埃尔福特市建设其首个欧洲工厂，这也是宁德时代首个海外工厂。然而，与国内从宣布到投产只需要一年的周期相比，宁德时代德国工厂直到2022年12月才实现投产，历时四年之久。尽管如此，宁德时代对于在欧洲实现电芯量产也称之为“里程碑意义的突破。”
究其原因，欧洲在文化习俗、法律法规、社会环境和商业模式上与国内存在较大差异，比如国内项目落地往往能够得到当地政府全方位的支持；而欧洲项目审批过程繁杂，除了当地政府，工会、环保等组织也有极大发言权，苛细的法规也使项目实施必须逐序通过认证，难以并行推进以压缩工期与成本，建设及后期运维面临的挑战也更大。
但欧洲这片热土仍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电池企业来此“淘金”。
01
“落地为王” 谁能率先量产谁就能拿到订单
作为全球最重要的汽车市场之一，欧洲汽车向电动化转型正在稳步推进中。动力电池应用分会数据预测，到2030年欧洲市场电动汽车销量将超过1400万辆，对动力电池需求将超950GWh，储能电池市场需求187GWh， 结合目前欧州市场实际本土电池产能释放情况，预计到2030年欧洲市场大约有500GWh的产能缺口。
一方面，欧盟及欧洲多国政府、车企正在大力培育本土产业链或供应商，希望筑牢电动化转型根基。例如，目前Northvolt已经获得欧盟和德国政府超10亿欧元补贴；由Stellantis、法国能源巨头道达尔和梅赛德斯奔驰集团联合成立的ACC，目前已经完成欧洲财团超44亿欧元融资；英国政府曾宣布“有条件”向Britishvolt提供1亿英镑拨款以支持其发展。
然而，欧盟及欧洲多国政府、车企对其产业链真金白银的扶持，结果其实并不理想。Northvolt因产能问题被欧洲车企抛弃；ACC近日宣布，因对成本的担忧，已暂停在德国和意大利的电池工厂建设计划；而Britishvolt则于2023年年初就宣告破产。
另一方面，欧盟及欧洲多国政府和车企也正在积极吸引头部电池产业链企业前往当地投资建厂，以构建安全可靠的供应链。这也恰恰遵循了汽车行业的供应链产能本地化属性的规律，即谁能提前在欧洲落地电池产能，谁就将优先获得市场订单。
面对欧洲这个庞大的市场需求，各路电池企业汇聚于此，各显身手，谁能够率先赢得欧洲市场，势必会影响未来其在全球市场的地位和发展空间。
目前，包括宁德时代、远景动力、亿纬锂能、国轩高科、中创新航等头部电池企业都在加紧欧洲本土产能建设。其中，宁德时代已规划布局德国、匈牙利两大工厂；亿纬锂能、中创新航分别落户匈牙利、葡萄牙。
近日，远景动力西班牙电池超级工厂的动工仪式在纳瓦尔莫拉德拉马塔地区启动。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Pedro Sánchez）、远景科技集团董事长张雷、远景动力美国和欧洲首席执行官方诺德等出席了本次仪式。
据介绍，远景动力西班牙工厂将研发制造最新一代磷酸铁锂（LFP）电池产品，预计2026年投产，届时将成为欧洲首个磷酸铁锂电池超级工厂。该工厂还将依托欧洲大陆首个零碳产业园建设，打造零碳电池产品。
佩德罗·桑切斯在开工仪式上表示，远景是全球绿色科技领军企业，在风机、储能、电池、绿色氢氨、新型电力系统领域创新布局了先进产品和技术，并首创了零碳产业园模式，为全球打造绿色工业体系奠定了基础。远景是西班牙能源和数字化转型的重要合作伙伴，将助力西班牙实现碳中和目标。
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电池超级工厂是远景动力在英国桑德兰和法国杜埃进行产能布局后，在欧洲建设的第三座超级工厂。
远景动力位于英国桑德兰的第一工厂于2012年投产，该工厂是欧洲首座，也是目前英国唯一一座动力电池工厂。2022年12月，远景动力启动桑德兰二期工厂建设，目前二期工厂已经完成建筑封顶，将于明年投入运营。
远景动力在欧洲第二个大型电池制造基地位于法国。2021年6月，远景动力宣布在法国杜埃建设其法国第一家数字化、绿色的动力电池超级工厂，年规划产能24GWh，具备实现40GWh的扩容潜力。目前工厂处于设备调试阶段，预计明年实现投产。
在欧美市场率先实现优质电池产能落地的加持下，远景动力已陆续拿下包括奔驰、宝马、日产、雷诺、本田等全球头部车企，以及远景能源、Powin、Fluence等头部储能集成商客户的长期合作机会。
02
磷酸铁锂技术路线加速渗透
磷酸铁锂电池以其良好的经济性、安全性和循环性能优势，已经成为中国市场的主流电池技术路线之一。与中国不同，欧洲、北美此前一直笃定三元电池技术路线。近年来，随着电动车企在降本驱动下，无论是车企，还是欧洲电池企业，都在重新审视和论证电池技术路线。
车企端，特斯拉、大众、福特、起亚、通用、Stellantis、丰田、奔驰等，都表示将在相关车型中引入磷酸铁锂电池，以提升电动汽车竞争力。
电池端，ACC宣布暂停其欧洲电动汽车三元电池工厂的项目建设，考虑转向成本更低的磷酸铁锂电池技术。法国电池初创公司Verkor也透露会考虑价格更低的电池解决方案，包括钠离子和磷酸铁锂电池。
此次，远景动力西班牙电池工厂将专注先进磷酸铁锂电池产品生产，也可能正是基于当前市场需求做出的快速响应、提前布局。远景动力拥有LFP电池技术根基，其在国内工厂已规模化稳定量产方形磷酸铁锂电池，产品销售覆盖国内、英国、美国、澳洲等全球市场。远景动力也是行业最早推出、最早量产300+Ah储能大电芯的企业之一，交付量和安全表现领先全行业，搭载远景动力储能电芯的远景能源储能系统，已在英国等数十个重点市场布局超200个项目。
凭借远景动力在磷酸铁锂电池技术上的领先优势以及快捷的产能落地速度，其西班牙工厂将填补欧洲锂电市场，特别是磷酸铁锂电池的产能缺口，更好地响应储能及乘用车用户的需求。
03
重新审视全球化思维
凭借着在锂电领域积累的优质人才、健全的基础设施、成熟的产业链，政策的全力支持，以及近些年庞大且快速增长的中国市场，中国锂电产业链快速涌现了许多规模达到世界级的电池产业明星企业。其中，在动力电池领域，全球TOP10中，中国就占据了六席。
在全球汽车电动化和能源清洁化大势下，不少中国电池产业链企业看到了海外广阔的市场机遇，并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全球化战略。
然而，当很多企业真正走出去后才发现，仅仅拥有先进的电池技术、制造理念和雄厚资金，并不能完全保证其顺利“出海”。缺乏对海外法规政策、文化理念、劳工、环保、全球化运营和服务等理解、执行的差异，是当前很多中国电池产业链企业海外布局进展不如预期，处处碰壁的关键所在。
当然，换一种视角来看，中国电池产业链企业要成长为真正的全球化企业，也必然要逾越这一鸿沟。
近年来，得益于中国市场的快速崛起，中国锂电产业已经走在行业前列，并开始向海外输出产品、产能和技术，但是仅仅是出海并不能成为全球化企业，而要真正向全球化企业转变，从产能布局、研发体系、国际化运营、客户、供应链网络和零碳实力等多个维度全方位提升，才能应对国际化的市场需求与挑战。
产能布局：动力电池作为本土化属性非常强的产业，全球化布局，就近配套可以增强企业的竞争力。目前宁德时代已经在德国、匈牙利、印尼、美国通过多种形式布局产能；远景动力已经在日本、英国、法国、美国、西班牙等地落地13座大型电池基地；亿纬锂能已经在匈牙利、马来西亚、美国完成布局；国轩高科在越南、德国、摩洛哥，孚能科技在土耳其有所布局等。
研发体系全球化：去年12月，宁德时代宣布将投资12亿港元在香港科学园设立国际研发中心；远景动力已经在日本等地区设立研发与工程中心，全球锂电研发人才超12000名，汇聚包括“锂电池之父”吉野彰等全球知名专家；国轩高科已经在美国硅谷、日本筑波、新加坡、德国等成立全球八大研发中心，以支撑其全球产品研发与创新能力。
运营全球化：在海外设立区域总部、分公司或者办事处，可以就近响应和深度了解相关区域市场，也是国内企业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市场覆盖和客户合作的基础。目前宁德时代在德国、法国、匈牙利、印尼、日本、美国等地都已设立子公司；远景动力过去十多年已经在日本、美国、欧洲等地积累了丰富的运营经验；亿纬锂能已经设立欧洲区域总部，同时公司美洲区域总部、大洋洲区域总部也将于今年投入运营。
海外高质量客户绑定：海外产能的建设需建立在高质量的客户订单基础上。只有电池企业根据在手头部车企、储能客户的订单，配合下游客户的产能计划，让订单与建厂同步，既不迟缓，也不过剩，才能最大程度降低产能风险。目前宁德时代、远景动力、亿纬锂能、国轩高科的海外产能均是基于现有的客户订单情况稳步推进。
全球化供应链体系构建：中国有着成熟的供应链网络，这也是中国电池产业相较海外具备领先优势的关键。但走向海外，需要根据客户、当地政府和地区标准，构建符合本土化的供应链网络，这不仅需要电池企业自身符合全球标准和法规，也要求供应链同频迭代，以及与本土供应链重新构建良好、畅通、稳固可靠的合作关系。
零碳能力：随着欧洲对电池碳排放法规越来越严格，电池企业的零碳能力是全球化产能落地的重要竞争力。国内电池企业已经在积极推进零碳电池产品能力建设。目前宁德时代、远景动力在这一方面进展较快。远景动力依托远景零碳产业园模式及零碳技术解决方案，已率先实现运营碳中和目标，具备成熟可复制的经验。
从简单的产品出海，到全球布局，再到运营、服务、研发、制造、零碳理念的全球化转变，这应该是接下来中国锂电产业链企业立志成为全球一流企业的必修课，也是在海外快速落地产能、快速量产和盈利的根本保证。